慕识张志安
梦亦非
初识张先生志安者,晤于景德镇也。
倾慕志安先生日久矣,幸得友人唐斌玉成。时值戊子孟冬,余乘火车千里赶赴赣北,讯闻志安先生正在景德镇画瓷,遂力邀诗人东荡子,偕道兄孙建平,四人自粤北上直赴景德。先生早年任教于景德镇,后定居陶都宜兴,晚年常至故地画瓷。
北国冬日甚冷,相携客栈稍事休息,于瑟索晨风中漫步街头,倏见一瓷艺工作室,门楣敞放。唐斌兄曰:“此乃志安先生常画瓷之处”。入室放眼,四壁皆瓷,或瓷画,或瓷器,瓷上之画悉为志安先生大作。复见一八秩老翁端坐一隅,作画于瓷坯上,“此乃志安先生也。”斌兄大喜,不期一早即遇志安先生。前行致敬问候,见先生端坐于清冷中作画,稳健从容,一丝不苛。可见志安先生高大清癯,年轻乃威猛之士也,虽至暮年,犹令人生畏。
正午,工作室主人杨先生就近一菜馆宴请志安先生,余等忝列。席间,先生少言语,不饮酒,喜面食。吾等以酒致敬,先生以茶相迎,方过三巡,先生已食毕,稍待即辞,以为喧宾夺主故也。唐斌兄言志安先生极少外出餐饮,此乃破例,满座释然,倍觉疚怀。
又一日午后,余等专程赴某瓷厂欣赏先生作品,适逢新作出窑,瓶、盂琳琅满目,青花、彩釉色彩斑斓。凡物皆青花,曙日、鸡冠点红,欣喜之至,即向志安先生购得一盂,唐斌东荡子诸兄皆有所获。瓷厂老板江先生性情豪达,虽居商而不俗,窥余等钟情志安先生大作,即以瓷壶两把相赠,复请志安先生现场运笔,此等雅事,踏铁鞋而难觅也,唐斌兄即刻慷慨解囊为余等购得素坯两件,躬请志安先生书余之拙诗于其上,以志仰慕之情。张先生不弃余等烦扰,欣然应允。先生安坐推管之际,恰阳光斜照,神态宛若魏晋贤士,素雅之气有如三春之晖,满室清芬。
次日,志安先生返宜兴,余等贪恋婺源美景,两日后方赴宜兴。于张府听聆先生教诲,恰逢江北王某及夫人在座,亲睹先生精鉴王夫人素描小品,或称赞、或批评,气宇间见名家之风范。稍刻,谛听先生与唐斌兄论书画陶瓷名家,余等受益颇多。雅赏志安先生工作室,四壁皆陶瓷书画,林林总总,令人叹羡。
志安先生工于诗、书、画、瓷、陶。诗自成一体,诙谐透达;书别开生面,锋棱瘦骨;画寄意山水,情趣盎然;瓷四面构图,活灵活现;陶拙朴大雅,古意内敛。先生犹工于鸡,昔年齐白石工于虾、徐悲鸿工于马,今有先生工于鸡,亦画坛幸事也。先生笔下之鸡,虽蕞尔小禽,却也生猛独立,或睥睨斜行,或悍然振翅,或悄然静卧,或相依相偎。鸡作素色,唯见红冠,此乃志安先生印记。鸡乎?人乎?不失人间譬喻、笔底情志也。
志安先生虽才高八斗,名闻艺界,却寄身湖畔,居画坛之高而洁身自净;远离喧嚣,处江湖之远而砥砺不息。隐士不及,高人难企也。高人者,技艺境界力求空阔高雅,处世生活但愿平静隐逸。若有声名,唯在人、唯在艺,始能以一技独秀于天下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