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周宗岱(湖南著名画家)
读张志安老先生的画,非常有趣。
一只蛤蟆要吞蚱蜢,一扑,蚱蜢逃了;又一扑,又逃了。张老看得心花怒放,大叫:“好!好!”是称赞蛤蟆?还是赏识蚱蜢?是鼓励追方?还是鼓励逃者?这有趣的场景,连带喝彩之声,便成了一幅诱人的小画。当然,喝彩声画不出,题款即是“好好”二字。
张老的画中意趣,常常以题款点出。
太阳已高挂枝头,那只公鸡还在迷迷糊糊地趴着。这家伙,真懒!你罢工?罢工又怎么样!“鸡不叫也天亮”。
一群小鸡,偎依在母鸡身旁:“世上只有妈妈好!”而那两只电孵的小鸡,“平生未见妈妈面”,太可怜了!
张老题款,多是这样的白话直说,我却以为。比那些毫无诗意的凑合诗有味得多,高明得多。
很寻常的事情,张老会神驰八极,想入非非。几条热带鱼,模样如片片枯叶,大嘴巴下却长出一把胡子。别嫌我难看啊——“长成什么样子,我们自己又作不了主!”几条鱼茫然地游着——“不知道怎么来的,也不知道怎么回去。”
只有小孩和哲学家,才会想这些,才会这样想。
张老的笔墨,简之又简。一团赭墨,几条线,便是一只活蹦活跳的蛤蟆。那团赭上几点墨晕,单纯而又丰富,还真似蛤蟆那斑烂的衣裳呢!
张老会用线,几笔一勾,花果草虫,无不生动。那线条随随便便,却沉着老辣,没有深厚的功力,是出不来的。张老大篆写得好,这线便是所谓中锋篆笔啊!
难得张老有这么深的书画功夫,更难得张老对这些小生命充满了爱心。
在张老心中,人与万物,都是天地所生,人不能倚仗自己的能力,去任意残害、杀戮。画美丽的锦鸡,张老题日:“我们也是山川的主人”、“森林草地是我家”。画蹒跚的蜗牛,则题日:“大生命画小生命!”
张老看不得捕杀小鸟,曾画一只小鸟,战战兢兢立于石上,造孽啊!“耳畔总闻汽枪声。”曾画一只青蛙,孤孤单单,张老感叹:“昔日蛙声一片”。呼吁保护环境,呼吁爱护野生动物,张老不仅形之于画,且常常见之于文。
张老有颗淡于功名利禄的仁者之心,对待自己的作品自与以画牟利者不同。他只是画目中所见,心中所想,质朴无华,不去迎合别人,一丝丝商品气息也寻不到。名声这么大了,却常常在给老朋友的信中夹上一幅小品相赠,画展卖画,从不肯标高价,百来元一幅,够本便可以了,让爱之者多收藏吧!不为物累,不以己悲,张老活得多么洒脱!这种作人、为艺之道,真好啊!
“微斯人,吾谁与归?”范仲俺这句话,我愿奉赠给张志安老先生。